贺承捉住陆晓怜的手,抵在唇边轻轻一吻:「晓怜,烟火虽短,但璀璨夺目,你不要太难过。别去管明年如何,至少今年我还能陪你守岁。」
陆晓怜没有应声,只是更紧地抱住贺承。
他不知道,其实今天根本不是除夕,他醒来的这一日已经大年初四。
他食言了,他没有陪她守岁。
第89章
风平浪静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元宵节。
湘城的元宵灯火恍若银河倒泻,青石巷陌间浮动着暖橘色的光晕。孩童提着各色灯笼追逐笑闹,护城河上千万盏并蒂莲灯随波逐流,将倒映星月的河水染成流动的胭脂色。
锺晓的信鸽,就是踏着这满城阑珊灯火而来,落在枕风楼的栏杆上。
是陆晓怜拆的信。
锺晓的字迹力透纸背,开头的第一句,便是「切莫令师兄知晓」。
书信尚未读到一半,陆晓怜便明白为何锺晓要在最前头交代那一句话。心惊肉跳地将洋洋洒洒两页信笺读罢,陆晓怜陷入两难。她探头看了一眼里屋睡得安稳的贺承,蹑手蹑脚掩门出去找沈懿行商量。
陆晓怜倚着栏杆,望着远处连绵的灯火,等沈懿行读信。
锺晓的信不长,沈懿行越往下读,眉头便拧得越紧,一封信读完,他俊朗的眉眼之间已虬结成球。饶是见多识广的枕风楼楼主,捧着这封信也是举棋不定:「锺晓的顾虑是有道理,可不告诉小承,实在无法解释你在这个节骨眼上,要丢下他,回青山城去。」
灯火在风中摇曳,陆晓怜的目光却坚定异常。
她将嘴唇咬得发白,收起信笺,沉默半晌,忽然问沈懿行:「沈楼主,我们是不是应该相信师兄?」
「什么意思?」
「发生了这么多事,他不是经不得风雨的人。而且——」陆晓怜耸了下肩膀,轻轻一笑,「我知道被瞒骗的滋味,我不想骗他。」
正月十六那日晴空万里,阳光明媚得令人恍然觉得已经入春。
可倚在枕风楼七层高楼的栏杆上望去,满眼依旧是一片枯枝败叶,山林重重,笼罩着灰扑扑的沉沉死气。
可草木萧索与山花烂漫又有什么区别?贺承的目光只在陆晓怜身上。
陆晓怜舞剑,陆晓怜沏茶,陆晓怜插花,陆晓怜的一颦一笑都被他深深刻进心里,准备着日后黄泉碧落,相思无医时,做个念想。
因为用心,贺承很轻易便能觉察到,今日的陆晓怜有些不同。她太过心不在焉,挥出的剑招要么乱了阵脚,要么虚软无力,之前明明已经掌握的东西今日又乱了章法,像是贺承这一个多月里不辞辛苦的指点都打了水漂。
贺承摇头叹气,斟了杯茶水,招呼陆晓怜过来:「今日是怎么了?」
陆晓怜装傻:「什么怎么了?」
贺承递出茶杯,淡淡问她:「出了什么事?心浮气躁的。」
陆晓怜一愣,索性将心一横,捧着茶杯,找了凳子在贺承身边坐下,斟酌着字句,小心翼翼地开口:「师兄,我之前要你答应我,不许再骗我瞒我,你还记得吧?」
那自然是忘不掉。因为这事,陆晓怜同贺承闹脾气,一连几日躲着不理人,是贺承追到息山练武场去,丢了半条命,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回来。
贺承心有馀悸,忙着自证清白:「怎么问起这个?如今我可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」
「我什么都还没说呢,你心虚什么?」陆晓怜被他逗得笑出声,一饮而尽手中的温水,将茶杯一放,伸手握住贺承的手,拿被热水熨烫得暖融融的掌心给他暖着手,「师兄,我瞒不住你,也不想骗你,可我又担心你的身体。总之,你答应我,不要太生气,也不要太着急,相信我和锺晓能帮师叔处理好的,行不行?」
话到这里,即便陆晓怜不说,贺承也能猜出几分:「是青山城出了什么事?」
陆晓怜点头,低声说:「还不止。」
贺承眉心一蹙,脑中闪过一个念头,却按兵不动地看着陆晓怜,默不吭声。
陆晓怜硬着头皮说:「还跟贺启有关。」
被她握住的手在她掌心里轻颤了一下,贺承挣脱开她的手,缓缓靠回躺椅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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